秘密之所以會(huì)成為秘密,必然是有其見不得的地方。

    赤霞女嘴唇緊閉，顯然不愿意傾吐更多，丑奴笑起來：“赤霞仙子要是覺得難以啟齒,老奴可以代為效勞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。”赤霞女打斷了他,好似終于下定決心,她低頭凝視著自己的足尖,緩緩道：”你們應(yīng)當(dāng)都明白,我原身本是冰蛟。妖有妖途,人有人道,我卻是以妖身修行人法,因此要想盡辦法除去身上的妖氣，許多年前我聽說西蠻有妖物混跡于尋常百姓之中成親生子,數(shù)十載都未曾被發(fā)現(xiàn)，便追蹤過去，一是為了查探情況，二是想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?！?br/>
    “在路上,我遇到了九幽君，他與傳言大不相同，再加上西蠻危機(jī)重重，我們二人便決定結(jié)伴而行?！?br/>
    她將二人相遇說得萬分簡(jiǎn)單，甚至有幾分刻意避嫌的意味在,于觀真突兀在此刻發(fā)話：“想來九幽君就是那時(shí)待赤霞姑娘一往情深了?！?br/>
    “也許是吧。”赤霞女出乎意料的冷淡，她平靜道,“一人難免苦悶,旅途之中有九幽君作伴，我心中確實(shí)十分快活。等到了西蠻，我已全心信任他,他也將此行的目的告知于我。九幽君父母早亡，是由丑奴一手帶大，而丑奴是個(gè)毫無根基的凡人，他來此是為了尋找煉丹師買些延年益壽的丹藥?！?br/>
    “等我們趕到西蠻之時(shí)，那妖物已被西蠻的修士吊死，連同兩個(gè)半妖孩子，沒過多久，他的妻子也因此自盡而亡。我痛恨自己來得太遲，許是……許是自責(zé)，許是愧疚，就將心思全轉(zhuǎn)到九幽君的身上，想要為他治好不可近人的火脈?！?br/>
    于觀真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丑奴，以一種極為篤定的口吻說道：“我想這位老人家，原先定然不是長成這個(gè)模樣?！?br/>
    赤霞女凄然道：“他愿意為了九幽君做任何事?！?br/>
    丑奴也驕傲道：“老奴愿意為了主人做任何事！”

    “我是冰蛟，九幽君的火脈雖兇猛，但對(duì)我而言并非不能完全忍受?！背嘞寂o緊握著椅子，“于是我就想到，也許可以讓我吸收一些他體內(nèi)的火焰，叫他好受些。有一日，九幽君忽然心血來潮，問我是否能以換血之法讓凡人也得以火脈修行，好延年益壽?！?br/>
    于觀真喃喃道：“你幫他做到了?！?br/>
    “做到了?！背嘞寂穆曇艉芸炖湎聛?，“我未能看出他的心思，沒能料到那是引誘我的陷阱，只當(dāng)是九幽君舍不得撫養(yǎng)自己長大的老者，于是一腳踏入羅網(wǎng)。我以內(nèi)丹相護(hù)，減弱了火脈的毒性，丑奴本是個(gè)毫無根基的凡人，因此得以窺探仙途，只不過火脈在他體內(nèi)成了劇毒，需得靠冰蛛緩解?！?br/>
    赤霞女的聲音輕下來，她的臉上流露出微妙的神態(tài)來，似是在自嘲，又似是嘲笑丑奴：“冰蛛在北疆苦寒之地，九幽君是火脈之身，此事除我之外，別無他人可行。他與我約定會(huì)讓丑奴活到我回來為止，我便立刻動(dòng)身，只是等到我尋到冰蛛回來……”

    “怎么？”狄桐聽得入神，緊緊抓著原無哀的袖子道，“然后發(fā)生了什么？”

    丑奴伏在地上，嗬嗬笑出聲來，血紅色的眼珠子惡毒地在赤霞女臉上轉(zhuǎn)過：“然后她看見一團(tuán)灰燼，一團(tuán)人變成的灰燼！”

    于觀真立刻就想到了剛剛的場(chǎng)景，臉色不由得扭曲了些許。

    氣氛倏然安靜下來，原無哀不安地打破這寧靜，他甚至低頭瞧了瞧自己的手指，聲音干啞道：“人變成的灰燼？”

    “不錯(cuò)?！背嘞寂?，“九幽君天生火脈，操控烈焰易如反掌，除我之外無人能夠觸碰他；可丑奴卻是后天換血所得，因此他一旦炙熱難當(dāng)，有焚身之苦，只要讓冰蛛來吸收這火血之中的炎氣，自能緩和?！?br/>
    狄桐結(jié)結(jié)巴巴道：“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…那沒有冰蛛的時(shí)候呢？”

    “他不是說了嗎？”于觀真靜靜地給出答案，看上去簡(jiǎn)直如一尊高高在上的雕像，“人?！?br/>
    難怪赤霞女沒有再說下去，她如何說得下去，毀滅的從來不止是那座小城，還有九幽君加在她手中的累累血債。

    赤霞女疲憊道，“九幽君的鮮血威力巨大，我已說過，當(dāng)時(shí)傷他，千里化為焦土，萬物付之一炬。世人稱他九幽君，正是懼他所行之處，山無春色，澗難涌泉，飛鳥絕跡，萬獸滅蹤，如下九幽森羅之處，?！?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