苗疆位于西南,三人順江而下，偶爾靠岸采買物品，聽到路上口音漸變,飲食轉(zhuǎn)為酸辣,便知離目的地并不遠了。

    他們在船上多日,不覺錯過端午，于是方覺始下岸去買了幾樣藥材系做長命縷,給他們各人一個,又買了雄黃酒與蒲根共飲,味道很奇怪,不過受節(jié)日感染,于觀真還是多喝了幾口。

    方覺始分完雄黃酒，這才遙遙指向遠處山峰,開口道：“我剛剛?cè)栠^，咱們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到日神山了,晚間到了月神山，就真正進到苗疆境內(nèi)了?！?br/>
    “日神山,月神山？”于觀真疑惑道，“這是什么來由？是苗疆的九位神明么？怎么又成了山。”

    方覺始本要開口,忽看了眼正在飲酒的崔嵬,嬉笑道：“他在喝酒，你問他就是了,這些故事從熟苗那兒流傳出來的，崔嵬聽過不少，我可不要浪費自己的唾沫，免得口干也沒人關(guān)心?！?br/>
    “怕口干還廢話這么多?！贝掎头畔戮票?，諷刺了方覺始一句,又轉(zhuǎn)向于觀真道，“日神與月神是苗疆九神里少見的夫妻神，據(jù)說兩位神明互生愛慕，相約定情之處，就在日神山與月神山之間?！?br/>
    “可是月神喜愛在夜間行走，日神喜愛在白日行走，于是日神山遮住了日光，月神山籠住了月色，他們盛裝打扮來到相會處，卻互相看不到彼此的光輝，因愛生恨，發(fā)誓再不與愛人來往，又不舍得永遠不相見。自此天地間只有在日墜月升，在月落日出的瞬息，方得有日月交匯的片刻?！?br/>
    “據(jù)說月神的恨意灑落在男女身上，日神的痛苦降臨于世人心頭，苗人因此懂得了愛恨情仇，不光性情變得十分剽悍驍勇，就連嫁娶風俗同樣大有迥異?！?br/>
    小百科崔嵬終于簡短地介紹完了苗疆的日神與月神，他很快就閉上嘴巴，沒有再說什么。

    于觀真正聽得入迷，猝不及防叫方覺始探過頭來嘻嘻笑道：“對了，還有一件事，崔嵬想來是不好意思開口，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好了?！?br/>
    “方覺始?！贝掎偷恼Z調(diào)降了不少溫度，有幾分冷意，“慎言?！?br/>
    “哈！”方覺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性，得意洋洋道，“你干什么怕縹緲主人知道，噢，我知道了，你不好意思，你怕說出這些話臟了你的嘴。哈哈哈！我說你啊你，人間風月之事本就是尋常，男女歡好纏綿，更是自然，有什么說不出口的！”

    “還是……”方覺始湊過去跟他咬耳朵，“你只是不想與縹緲主人說這些話，啊——”

    只聽得“噗通”一聲，船上已沒了方覺始的蹤影。

    崔嵬不給任何人任何機會，當即寒著臉站起身來，翠瞳里冷光逼人：“我要去艙里休息了。”

    他轉(zhuǎn)身就走，渾然不顧水中方覺始的死活，于觀真啞然失笑，將船上繩索拋下，好不容易把濕漉漉的大夫拉上來，一邊生火一邊詢問：“到底是什么事，他干嘛不愿意說？”

    方覺始擰著衣服的水，有幾分惱怒，咬牙切齒道：“他不讓我說，我偏要說！其實這事兒不符合中原的禮教，等過了月神山，到了竹海四十八寨那兒，那里的苗人是有搶婚甚至野合的習慣，好比說一個姑娘相中兩個小伙子，她要是抉擇不下，就看誰先有本事成就好事了?！?br/>
    于觀真揚眉道：“只是如此么？”

    “當然不止了，不過上來就說嚇人的，我怕你膽怯?！狈接X始把衣服脫下來烘烤，抽抽鼻子道，“我早說過，苗疆有許多祭典，夜間還有歌會，這時候就不需要媒妁憑證，只要對上眼，男女都到了年紀，互相唱和，彼此心悅，就可幕天席地成就好事，第二日起來全不相干。當然不止男女，男人與男人，女人與女人也是可以的?！?br/>
    這次連于觀真也不禁一時語塞：“這……倒是……”

    他艱難地吐出兩字：“奔放。”

    方覺始嘿嘿笑道：“只不過苗疆之中，瑤女兇悍，苗女毒辣，至于其他的，大多差不離如此，縹緲主人還是不要多情為好，免得叫人看上，她們可沒中原女子那么規(guī)矩端莊，皆是帶刺的花，你縱然聞一聞，也少不得要滿手是血?！?br/>
    嘿，帶刺的玫瑰，我那個女徒弟可不遑多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