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于男女有別,外加兩人一個吃飯一個盛飯，實在空不出手來——

    最終不得不由醫(yī)者父母心的方覺始將躺在船板上的厭瓊玉抱到船艙里頭去。

    大夫嘟嘟囔囔了些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閑話，最終還是細(xì)致溫柔地給厭瓊玉蓋上了軟被,被子里還留有熱度，想來是于觀真醒來時將被子團在一塊兒,鎖住了這份溫暖,他不無惡意地想道：“哼哼，你們兩個大壞人讓大夫來伺候人，大夫也讓你當(dāng)個暖被的使喚?！?br/>
    方覺始輕輕將厭瓊玉的手也放進(jìn)被褥里,把在指尖的脈搏已有好轉(zhuǎn),他輕輕緩緩地吐出口氣,十分溫柔地凝望著這個小姑娘。

    其實為什么做大夫這一行，方覺始早已記不起來了，他記得許許多多不愿意死去的人，記得那些為了活下來什么都愿意嘗試的亡者,記得那些慢慢失去光彩的眼瞳，他明白那非是人力所能做到的事,世間總會誕生各種各樣的新病癥，他也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病人。

    只是無力感時不時地仍會涌上來。

    “多謝你活下來了,小姑娘?！?br/>
    不過方覺始很快想到外頭還有個逞強的病人，又忍不住頭痛了起來,他揉著額頭走出船艙去，正聽于觀真喝著湯說道：“苗疆的搜查雖然嚴(yán)密，但到底都是些平常的手段。”

    “嘁，睡著的人說話就是香。”方覺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，“你睡著的時候我們已遇到兩波黑衣祭司了，那兩人帶著大批人馬,實在是大大的麻煩。我們不好傷人，也不能將你們倆拋下，不知道花了崔嵬多少精力才將人甩脫，其中一個擅射技，拿著把巨弩就朝我們連發(fā)數(shù)箭，箭箭帶毒，果然是好平常！”

    于觀真熟睡之后，對此險境渾然不知，不由得略有些訝異地看向崔嵬，愧疚道：“是我將你們卷入此事?！?br/>
    崔嵬倒顯得很平靜，他將湯盛好，既無埋怨，又沒什么不耐：“我既許下誓言，絕無反悔。”

    誓言……

    若無誓言，若我病好傷愈？

    于觀真手撫向心口，他果然是唯一被斷開心脈的人，叫這顆心顯得更脆弱，更柔軟，比完整時更容易受傷……

    他并不是非常傷心，只是覺得有點難過。

    方覺始沒感覺到他細(xì)微的變化，只嘴硬著嚷嚷道：“喂喂喂，你當(dāng)初的誓言只是救他一人吧，現(xiàn)在買一送一，誰知道以后會不會買一賠十！我可沒有許下誓言，大夫我是看著你跟診金的份上才來幫忙的，千萬別把我拖進(jìn)去?！?br/>
    哪知崔嵬細(xì)細(xì)思考道：“確實如此，那我這就轉(zhuǎn)頭送你出苗疆，等解決這諸多事端，再去尋你?！?br/>
    “嗬！”方覺始目瞪口呆道，“你這會兒要我離開苗疆，獨自去闖龍?zhí)痘⒀?，是你瘋了還是我耳朵出毛病了。再說，現(xiàn)在大家伙兒騎虎難下，我這弱不禁風(fēng)的身子骨，能跑得出去才見鬼，沒你在身邊，我大概比這位斷了心脈的死得更快，有本事你跟著我一起走。”

    崔嵬氣定神閑：“既是如此，那就閑話休提，只好一道同行了?！?br/>
    “你——你——！大夫有心帶你苦?；仡^，你卻直奔黃泉，啊啊??！氣死我了！”

    方覺始的話全被堵了回來，氣得跳腳。

    這一路追捕打亂了行程，早已離開了之前的瑤族居住地，他們只得按照厭瓊玉的指示去另一座圣山，又過云浮山，歷羅鏡江，竟然看見關(guān)卡處衣著打扮不同的兩波人爭執(zhí)不休，一言不合竟要動手打起來，因隔著較遠(yuǎn)，口音又重，一時半會兒的于觀真也聽不懂是在說些什么。

    方覺始頓時喜上眉梢，美滋滋道：“真是天賜良機，他們吵得真妙，我們來到百越地了，往下流走就是混居之處，那兒的百越族人與中原人都不在少數(shù)，只要混入其中，恐怕是天羅地網(wǎng)也難以搜捕。別管那小姑娘說的什么地方了，快，趁著他們放下卡馬，咱們快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