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?nèi)齻€人被丟進了一間高腳吊樓里。
屋子里看得出來有些年頭了,蔓延著處理過的木料香氣,被褥都是新的,白阿姐還給他們準(zhǔn)備了三套新衣服,放在并排的竹床上。
白阿姐撐船離開的時候,只對他們喊:“記得把衣服換上,吃得飽飽的,勾烏洞阿待會來接你們,我還有些事要忙,恐怕有四五天見不著面了?!?br/>
“哎!哎!你這就不管我們了??!”
方覺始在岸邊喊了半天,只換得苗疆姑娘一個邪惡又氣人的笑容,只好悻悻地回來摸著涼涼的竹床,忍不住唉聲嘆氣起來:“沒想到啊沒想到,我方某人縱橫江湖數(shù)十年,什么仙山名門沒去過,什么福地洞天沒訪過,如今居然折在苗疆,使出渾身解數(shù)都沒能讓人家姑娘留下做頓飯……”
“不要廢話,快做飯吧。”
崔嵬對這件事倒是接受自如,他謹(jǐn)慎地查看了吊腳樓的所有房間,確保無事后就平靜下來,廚房里有新鮮的瓜果蔬菜與整扇肉,甚至還有幾條新鮮的活魚,別說喂飽他們?nèi)齻€人了,就算再來三倍,恐怕都不成問題。
于觀真眨了眨眼睛,看著頗為原始的鍋灶與根本分辨不出來的調(diào)料,咳嗽一聲:“恐怕我是幫不上什么忙了……我手藝不精,恐怕你們吃了我的飯就離死不遠(yuǎn)了?!?br/>
“休想逃跑!”方覺始一個箭步上來,抄起廚房掛著的大勺就來了個聞雞起舞,“有我方大夫在此,你還怕自己害死人?”
于觀真只得無奈答應(yīng)。
好在三人初來乍到?jīng)]多久,只當(dāng)農(nóng)家樂消遣了,真投入進來倒也很有滋有味,方覺始甚至還提議:“我們要不換上新衣服做飯?那多應(yīng)景啊?!?br/>
崔嵬冷冷道:“你穿得有什么差別,等會過了炭火,你想帶一身飯菜味出門?”
方覺始:“……有道理?!?br/>
三人各自分工,清洗了蔬菜魚肉之后,于觀真看著崔嵬進入廚房用肉熬油,方覺始已去外頭淘米清洗了,只剩下他一人清閑,就干脆靠在門邊閑散問道:“我還不知道你連這樣的事都會?”
崔嵬開了窗放煙,并沒有說什么。
夜風(fēng)習(xí)習(xí),苗疆的月色要比中原更明亮,簡直將滿室都照得生出光來,外頭的蟲鳴非常響亮,仲夏草木萋萋,有流水潺潺滲過茅草發(fā)出動聽的樂曲,幾乎叫人寧靜得以為要在這里度過不止一日、一月、一年,而是余生。
于觀真又卷了卷自己的頭發(fā),微笑著說道:“我本來還以為你一心向道,根本不在意這樣的人間煙火,難不成你凡心未泯,有想洗手作羹湯的人在?”
“你所言略有疏漏……”崔嵬忽然開口,他看過來,臉色比月光更清冷,“在意才是人間煙火,不在意,就只是手段?!?br/>
于觀真靜靜地靠在門口,心中有許多復(fù)雜的心思說不出口來,他望見鍋上繚繞的煙,帶著油腥,帶著焦炭的氣味,慢慢往窗外奔去,如同自己心中流淌的那條黯淡銀河,忍不住開口詢問道:“煙火氣有什么不好?凡人畢生所求不過如此。”
“沒有什么不好?!贝掎惋@然已經(jīng)明白他在說什么了,便以往日的犀利、冷酷與相等的無情回應(yīng)道,“只是非我所求。”
于觀真便沒有再說話,他們并未將話講得過于清楚明白,結(jié)束起來時就如同閑談截然而止,誰都不傷體面。他不由得慶幸起自己只是隨便說說,對方較真詢問起來,自己大可翻臉不認(rèn),全然不會傷及顏面跟尊嚴(yán),可又忍不住想要再確認(rèn)一次,再反復(fù)詢問一遍,大大方方,坦坦蕩蕩的。
他明明知道,無論自己是什么心思,對方絕不可能動搖,更不可能動心。
被攪亂心神的只有自己,得意忘形,自以為是,方才荒謬地偷來一個吻,本就是認(rèn)定了此生與崔嵬幾無可能,只是仍感覺到不愉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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