羊琮在奇葩眾多的大周宗室中也算是個奇怪的人了。
其他的宗室就算奇怪,也能勉強是其他人眼中的‘見怪不怪’——這個時代是癲狂、妖冶,清醒的人找不到出路,糊涂的人難得糊涂的時代,特殊的背景之下,很多人其實是被異化了。
即使是大人物也可能朝不保夕,今天是萬人之上,明天就身首異處,這樣的事在這個時代實在是太多了。臣殺君、子殺父屢見不鮮即使是統(tǒng)治階級上層的一小撮,也極度的沒有安全感。
在這種環(huán)境中,很自然地就誕生了探尋內心、關心自身,強調放縱自我、追求一瞬間極樂的思潮。既然不知道明天將會走向何方,那就在末日到來前的最后一個夜晚放縱任性到極點!
這個世界的歷史雖然與許盈原本世界的歷史有一點兒微妙的不同,但這些大而化之的東西卻是和魏晉南北朝時重合了。
那個時候出了很多別說是古代,就算是追求思想解放、獨立自由的現代也說得上是難以理解的奇葩。以史書記載最多的帝王為例,看這段時間的歷史總讓人一種極度的錯亂感,覺得這些皇帝是瘋了嗎?
他們做的事情哪一件算是正常人做的?
事實上,東晉十六國,然后南北朝并立,這一時期涌現出的大大小小政權,如果哪個政權能夠快速崛起,一時之間發(fā)展很好。很難說是當時的君主干得漂亮,這其中并沒有涌現出雄才大略的一代明君,甚至連中等人才都不多見。
之所以能表現的比較好,純粹是同行襯托。
這種時候的皇帝,說真的,真是‘我上我也行’!
然而,如果能代入那個癲狂年代,這些事倒也不是不能理解——即使身為統(tǒng)治者,也多多少少對未來感到絕望。當信念都蕩然無存,才會明白信念、希望這些東西的存在有多重要!有的時候,支撐一個人的,其實就是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。
在這個時代,普通人陷入末日狂歡,最多也就是終日飲酒,任性曠達,搞行為藝術,了不得了磕五石散磕五石散自然不是什么好事,但在這個千里白骨的時代里,談論這是多么大的罪惡,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‘不合時宜’了。
然而統(tǒng)治者就不同了,因為他們掌握的權力、財富更多,所以一個念頭下來能夠影響到的人和事也就更多。如果是一個仁君,他的善意與仁愛就能讓無數人活命,反之亦然。
所以說,這些統(tǒng)治者,或者擴大一下范圍,這些有權力的人,他們其實并沒有比普通人更癲狂。只不過他們所處的位置,會讓他們一切的行為被放大,無論是好的,還是不好的。
宗室里的人常做的事情無非是侵占土地、占皇室便宜、欺壓良民、汰侈炫富這些事被做到了夸張的地步,自然顯得宗室們奇葩多。但這種奇葩大家都適應了,不僅僅宗室如此,多的是貴族人家同樣如此呢!
這甚至成為了一些人印象中宗室的固有標簽。
但羊琮和自己的同族不同,對此裴慶這個從小一起長大好友總是很嫌棄地說‘這也算是歹竹結好筍’——對于如今的大周皇室裴慶顯然稱不上多么尊敬。
“話說你家當年沒有登上那個位子時瞧著還好,當初大家怎么沒發(fā)現是這么個玩意兒?”這樣的話裴慶就直接對羊琮這樣說了。
羊琮對于他的話并沒有說什么,即使裴慶是在指著他罵祖宗——這在這個時代簡直不可思議,如果代入他的身份,這一點就更不可思議了。
只能說,羊琮天生就太清醒了!即使和自己的兄弟接受一樣的皇室教育,見識到的世界也是一樣的,他想到的東西卻截然不同。
在羊氏的統(tǒng)治之下,這個天下糟透了!當他無法像其他宗室那般醉生夢死時,他難免不對這個感到失望。如果他只是裴慶那樣的普通勢族子弟,那還好些,他可以盡情痛罵國君,這個國家不好自然是天子的鍋!
既然享受了天下至尊的位置,就有相應的責任。所謂‘萬方有罪,罪在朕躬’,事情就是如此了。
家族觀念、孝道教育讓羊琮無法自己去罵祖宗,但家國觀念之下他也很難說他對羊氏的表現滿意可以說,他過去近三十年的人生里,始終限于這種掙扎與糾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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